雜記:Podcast、文學、不安

鄺頌晴 Chung Ching Kwong
6 min readFeb 12, 2019

乘搭長途車返回自己住的城市,開了podcast要自己專心聽。我的podcast很單調,一律是港台的《遇見文學》。本來我是不聽podcast的,但一次見到家姐在自己的instagram分享2018年最喜愛的事物,其中一樣就是這個podcast,就自己去找來聽。一聽之下覺得不得了。

首先是podcast比較有營養,比起循環播放Taylor Swift看著社交媒體來得好。有人讀書給你聽,和你做文學賞析,是一件好奢侈的事。除了中學,和大學只有一個兩堂讀《傾城之戀》的必修中文課外,就在沒有人這樣和我看書了。

第二是我好少看香港文學。中學時雖然看得多書,但多數是翻譯小說,或者無甚營養的小說。看過頗多深雪,一點亦舒,也挺喜歡西西的,其他近乎全部都是翻譯小說,小學開始極度沉迷《哈利波特》、Dan Brown的全集、《傳信人》、《天鵝賊》一大堆翻譯的作品。 那時候,就是對香港文學或者華文文學提不起興趣,覺得老土。可能是因為中學課文的華文文學讀來是要考試,自然提不起興趣。大個了,人在異鄉才發現越老土才越好。 這個podcast的第一輯時介紹香港作家,聽完才發現自己以前走寶。但現在身處歐洲,找不到香港文學看,好後悔。

《遇見文學》最令我欲罷不能的是兩個主持。當初就是看見家姐話黃念欣、李秋婷口中文好好聽,無中英夾雜、遣詞用字準確達意。「雖然有剪接先出街,但佢哋幾乎無er/em,每一句都好完整,言之有物,你未必要同意佢哋嘅分析,但聽到好中文,耳油都出埋。」這是家姐的評語,我很同意。來到異地,日常生活多是以英語配以破爛的德語和別人溝通。當自己強調自己是香港人,而中國同學亦會表示香港與中國其實不完全一樣是,就經常有人問起粵語和普通話和國語的分別,然後我發現自己連中文都不是特別講得好--中英夾雜、詞不達意、粗口橫飛。即使沒有去認真研究粵語,我覺得「好好講、好好寫」大概是自己作為香港人的基本要求吧。

「大家這麼愛粵語,又不見得學習粵語時有多用心。」黃念欣嘆說。她在大學專研粵語正音,亦曾主持《最緊要正字》等節目說盡佶屈聱牙的粵語字,深感於香港人對研讀粵語的抗拒。例如,大學設有語文精修課程,學生對學習粵語拼音總叫苦連天,「你如此愛粵語,但連它本身的科學化記音功能都不願意去學。」一方面滿口懶音,但另一方面卻容易被挑起情緒,憤怒於粵語被打壓,「如果你真的有意去說好這個方言,你就在日常生活裏,運用得很準確。即是說,我沒懶音,不讀錯字。」如真要用粵語書寫,何不努力刻苦,自創一家風格?「大家有沒有嘗試過用粵語去寫一些高深的、深刻的思想?你寫的時候,覺得能否表達你?如果能表達,何不自己發展一種生動的粵語,人們就不會看不起你。」 — — 《黃念欣:中文,要先學好》

曾經有一段時間,很喜歡看小說,但看著別人的書櫃,總是有點心虛。別人的書櫃已經是一些「大人」的書籍,例如哲學例如社會學等等。自己的書櫃卻仍然是故事書,有點面紅耳赤抬不起頭。我也不看經典,金庸沒有從頭到尾看完一本、白先勇只看過課程內的《驀然回首》、朱自清只看過《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和《背影》,看著同輩個個飽讀詩書,自己像個文盲似的,但又提不起勁去讀。這個podcast令我的To-Read List上多了好幾本香港文學作品,等我去有中文書書店的地方時買,或者上博客來訂。

昨天在車上聽的是講亦舒的一集,細讀《朝花夕拾》。黃念欣評論時話亦舒借這個故事為言情小說、愛情小說平反。現代人說談情說愛、小情小愛的浪費時間,但省下來的時間你要用來做什麼。 想起我很喜歡看陳雪寫的書和文字,感覺像溫柔的嘮嘮叨叨,談的盡是小情小愛,而當中的困難掙扎,也許浪費心力時間但我很喜歡。小情小愛就是不重要嗎,我不知道,但我每次去寫一些與自己的感情或者與別人的感情時,我總是不安虛怯,覺得自己不是做大事的人,覺得自己不切實際,寫這些有什麼用,但總是需要宣洩還是厚著面皮,邊看不起自己邊寫。但不去感受生活、別人為自己帶來的細碎瑣事,我的時間要來做什麼。去多看一本書、去多寫一篇倡議文章、去多拜會一個學者、去多做一件事鬥垮共產黨嗎,我不知道。

和朋友談起這個看法,朋友打趣問我「係囉,你而家咁,啲時間要用嚟做乜呢下」,我反擊我有感情生活的,只是不想也不應該放太多心力時間下去,因為我會被帶走會不見了自己的。但是在這個現代社會,我們如此趕急發明了這麼多科技,尤其是人工智能,很快就可以取代我們的工作。那麼,節省了的時間,我們要去做什麼。意中人說人類很快就要為自己尋找新的意義,也說人類社會很可能從資本主義社會轉變成知識型的社會。

我唯唯諾諾的應了幾句,腦中全速運轉自己到底如何生存,我有不懂得coding又沒有一技之長。這陣子感覺總被時代淹沒,喘不過氣來,看著前途的問題、看著戶口,不知道7個月後交了論文後會如何。論文的題目和指導老師甚至還沒有定下來,但我已經望著我以後的人生而擔憂,好討厭這種什麼都不知道不確定的感覺。

想起這幾天滑雪,山很斜,山上大霧幾乎只看得見前方短短的距離。我畏畏縮縮的,但意中人是那種一往無前、喜歡刺激的人,催促著我下去。幾乎每一次,即使條路已經是滑過走過的,我都是硬著頭皮手心冒汗的開始。心想著「大佬,真係好斜好恐怖呢」,自我安慰著「最多咪跌囉,冇事架,你之前都做到啦」,和自己爭論著下山。這麼多次的天人交戰中,只有一次真的是跌跌撞撞下了山,其他時候也是還算瀟灑的滑下去,自己還算滿意。對於擇友,也多了一層感受。有一個重要的人會令你有動力和動機去面對自己對於能力不足的恐懼,去令你踏出自己的舒適圈,好好。也有點好奇這是出於了解有意為之,還是無心插柳。

因為這陣子不安,所以總是去為自己的人生尋找比喻,鋼管舞與滑雪就是我鼓勵自己相信自己,天人交戰之時用來說服自己先顧好眼前,不要想太遠的比喻。在纜車時,打趣自己應該多做這些要面對恐懼的運動。其實對於很多人來說,這些「恐懼」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不過我是一個畏縮不前不相信自己能力的人類。透過這些比喻,去學著相信自己的能力,去習慣不安中仍然一往無前,「最多咪跌下」。

寫了腦內的細細碎碎,又要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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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頌晴 Chung Ching Kwong
鄺頌晴 Chung Ching Kwong

Written by 鄺頌晴 Chung Ching Kwong

貓老母。 IPAC高級分析員。 現於漢堡大學攻讀法律博士,研究個人資料保護/digital rights。所有內容均為個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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